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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一点点过去,天色渐晚,刑部堂官们开始下朝,但人群中却迟迟不见问月鼎的踪影。
本能告诉他,经过上午的争吵,问月鼎可能会躲着他,他今天不可能接到人了。
但人总会欺骗自己,给自己设想的回答一个合理的解释,比如『月鼎只是忙,等忙完了就会回家』。
夜幕降临,宫廊上亮起十里宫灯。
车夫急匆匆赶来告知原由。
悬着的心终于死了,许逐星捏紧双拳,轮毂在他的内力反震下坍塌碎裂。
那一刻,许逐星很想自残。
但他忍住了,流血的话月鼎会发现的。可如果有了伤口,月鼎会不会就因此担心他、怜爱他,而不说要分开的话呢?
他不到十岁就被送上清许山,在一个人的孤独和茫然无措下,他从镜子中看到另一个自己。
那个自己坚定、冷酷,有着一往直前的决心。
每当他展现出懦弱的一面,镜子里的自己就会代替父母和师父对他做出惩罚。
『你是清许派大弟子,你必须对所有人好。你是宗室子弟代圣人出家,你必须完美无瑕。』
可这世上如何有人能对所有人都好?
又如何有人能真正地完美无瑕?
一切都是谎言。
一切都是伪装。
『清许剑』这张完美面皮背后,是许逐星日复一日的自残。唯有如此,他才能疏解压力,放纵痛苦。
他既不清许也不明月,偏执锐利的他满是锋芒,无法伤害别人便只能毁灭自己。
很多伤口常年结痂后又被剥开,已经出现恶化的趋势,许逐星放任不管。圣旨在上他无法自戕,却可以凭借天意死去。
这个念头在发现母亲去世后便成型已久。他或许就要得到解脱了。
但问月鼎却在那时出现了。
他像一颗太阳,坠入他的世界,光芒四射驱散黑暗,照亮他闭塞的人生。
可如今,许逐星却只想质问问月鼎:『既然你注定无法遵守诺言,又为何要闯入我的世界,让我爱上你!』
内心的痛苦奔腾不休,许逐星站在原地,压抑着杀气,手指颤抖。
或许他该杀了问月鼎,然后自杀,这样他们才能永远地在一起!再也不分开!
叫嚣到极致的情绪总能驱使人们本能行动,许逐星再难压抑,施展轻功踏雪无痕。
然而没跑几步,带着春日枯叶的微许划过许逐星脸颊,电光火石间,满目血腥的画面闪回在他脑海。
他仍记得那次屠杀。那个时候的他满身鲜血,所有人都说他是英雄,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可怕,不是替贼人惋惜,而是他失去了发病时的记忆,甚至毫无印象。
上天眷顾,碰上他正好蹲点在贼窝,为民除害。
若是在门派发病,满地血腥的便是清许山,身首异处的便是同门师兄弟。
他不会是英雄,而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。
正邪不过眨眼之间。
许逐星低头伸出双手,眼前景象在双手洁白与满手血腥间交替。他几乎要分不清真实与虚幻。
不行,不能让月鼎看到他发病的可怕模样!
月鼎喜欢的许逐星不会有那种偏执模样。
那会吓到他的!
许逐星抱紧双臂,努力控制情绪,眸光明灭间,又变回那个清许明月的温柔君子。
一旁的车夫全程围观着许逐星的变化,他当然不知道许逐星内心的幽暗心思,只当这温和道长是被伴侣出去鬼混给气着了,作为过来人不由感同身受。
年少时他曾走街串巷当算命先生,直到后来因酒后失言被打折了腿,才转行当起车夫。
他看的出许问二人之间依然隐秘地存在着爱情,但婚姻和爱情没有必然的联系。
很多人盲婚哑嫁,这么一生也就过去了。
很多人执着于爱情,却最终有缘无分。
从轮转上来说,这就是命,强求不得。
当然,这些命卦上的事车夫可不敢班门弄斧,他还珍惜着这份酬劳不低的活计。
于是开口劝慰道:『家主,天黑了,街上有宵禁,咱们要不要先回去?』他看的出许逐星决然舍不得分开,可如果舍不得分开,那就只能对『媳妇出去鬼混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
然而,出乎他意料的是,许逐星拒绝了这个提议,而是轻声说:『你先回去吧。』眨眼间踏雪无痕,施展轻功飞远了。
不愧是侯府世子,就是有收拾内室的魄力。
酒肆内,不知危险悄然逼近的问月鼎已然微醉了,绯红染上白皙脸颊。
二十岁跟二十七岁是不一样的。没人能保证,二十岁能喝一壶烈酒的自己,在二十七岁时依然拥有一样的酒量。
事实上,人也就年轻那么两年,之后身体机能会不可避免地开始走下坡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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