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承砚捏着纸条,能感觉到上面还留着侍从官的体温。
他望着对方军帽下紧绷的下颌线,突然明白——从今夜开始,他再不是个在商海里扑腾的绸庄少东了。
回程的轿车碾过碎石路时,苏若雪的手突然覆上他手背。
她的指尖还带着露台的凉意,却比任何暖炉都烫:"你刚才递信时,眼睛亮得像星星。"
顾承砚转头,看见她耳坠上的翡翠珠在车窗缝隙漏进的月光里泛着柔光。
他想起今早她蹲在招待所地上捡碎瓷片——那是他昨夜激动时碰翻的茶盏,她边捡边说"碎瓷片也能割伤脚,总得收拾干净"。
此刻他突然懂了,所谓改革者,大抵就是这样的人:既敢把天捅个窟窿,也愿蹲下来收拾满地碎片。
"你说得对。"他握她的手更紧些,"我已经不是商人了。"
轿车停在旅馆门口时,路灯突然闪了闪。
苏若雪正要推门,顾承砚突然按住她肩膀。
他望着斜后方缓缓停下的黑色轿车,引擎声像头压低了喉的兽。
车窗缓缓降下。
月光落进车内,照出张清瘦的脸——是赵老板,那个三个月前在上海码头说"顾氏绸庄该换东家了"的赵老板。
他坐在阴影里,只露出半张被香烟熏黄的嘴。
"我不是来......"
话音被轿车重新启动的轰鸣碾碎。
顾承砚望着尾灯消失在巷口,手不自觉摸向衣袋里的纸条。
夜风卷起地上的梧桐叶,打在他脚边,像封没写完的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