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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可以吗!”
屋檐外的雨渐渐停了,空萦的薄雾之外,恍惚有人在唤:“楚梨。”
楚见棠仍替她暖着灵府,楚梨迷蒙睁开眼,看着眼前人谪仙般的容颜,不知怎就想起梦中少年朦胧的脸来,脱口而出问:“道君的生辰在什么时候?”
“七月二十。”“楚梨,你在何处?”
剑意太过霸道,把困阵冲击得支离破碎,片刻后才重新聚拢。若非顾忌着某个人,这道虚招几乎便要荡平整个洲府。
冰凌簌簌而落,楚梨定了定神,隔空应声道:“我被嘉洲府里头的邪阵困住了,还有嫣梨姐姐、戚姑娘和宋公子。”
楚见棠放下心来,听闻她身边还聚集着“故人”,又隐隐不悦。他简短问过事发细节,道:“噬魂阵汲取生息为己所用,不可强行冲破,最好借住能够联通内外空间的引子,你在阵心附近可曾留下带着妖息的物件?”
幻境里,楚梨想了想:“恐怕没有。”
她整个人都被卷进来了,哪有东西遗落在外?
宋鉴小声插道:“不知楚姑娘的画作可还完好?”
楚梨即刻会意:“对了,你找找我在现场作的那张废稿吧。”
逃生出来的人或惊或忧围着他,现场一片混乱。楚见棠隔开众人,环顾大厅内凌乱摆放的文房用具,问:“纸上是何物?”
那副画别有寄托,楚梨耳根不合时宜一烫,支支吾吾遮掩道:“就是一副水墨人像,找不到就算了。”
楚见棠不知她的懊恼,用灵力操纵纸张依次展开,一眼便定格在那副只用墨染的画上:“找得到。”
人物轮廓纯以墨笔勾勒,梨容特征都把握恰到好处,可惜画面全无点睛之笔,笔法也不够成熟,至多只能算中流作品。
嫣梨的座位就在楚梨身侧,自然把画面看得一清二楚,故意对着那剑影喊道:“楚道君,这次的试题是‘风花棠月’,那是楚妹妹参赛的作品,您仔细别弄坏了。”
楚梨狠狠捶她一把:“都说了是废稿!”
现实那头,楚见棠亦已认出画中的自己,抿了抿唇,问:“为何是废稿?”
承认,等于她对楚见棠有意见;否认,等于暴露了那不可言说的微妙心思。
真是令人窒息的问题。
楚梨不敢细想外头到底有多少人围观看着,只能硬着头皮道:“那张画得不像,我想重新来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楚见棠披梨起身,束冠整髻,明明是再日常不过的动作,楚梨看着那条缀着黑白双玉的墨蓝发带,浑身不知怎的一阵发冷。
非亲非故,怎会毫无因由地对一个人好?
她贪图着楚见棠的灵躯,楚见棠对她呵护备至,为的又是什么?
上元夜是她一时冲动,如今冷静下来想想,淡出俗世多年的寂尘道君对她青眼有加,实在有诸多蹊跷。
七月二十,她一定在这个日子经历过什么。
惊疑不定时,一只大手抚上额头,楚见棠凝着眉看她:“何处不适?”
未及系紧的梨襟垂散下来,露出心口刺目的疤痕,似在提醒她:这个人,不会动情。
既然察觉了自己异样的心思,她应当尽早抽身,难不成真想爱上一个无情人,活该找罪受?
楚梨偏过视线:“有点紧张。”
楚见棠宽解道:“我卜的卦不会有错。”
楚梨仍旧疑虑着,偏偏半点梦境都想不起来,记忆好像不什么东西压着似的,只能问:“道君先前当真没有见过我?”
“不曾。”语气不带犹豫,似是早就打了腹稿。
比赛在即,楚梨只能暂时搁置疑虑,找理由婉拒了楚见棠的护送,与一同入选的姐妹乘轿前往嘉洲府赛场。
不知是震惊于楚见棠此时的样貌,还是怔仲于那明明避无可避又强行停下的杀招,厉阳昭呆滞地望着他,双唇轻轻颤抖,像是想要说什么,却什么都无法开口。
半晌,在楚见棠唇角不断涌出鲜血,陡然半跪于地时,厉阳昭才终于回过神来,不自觉地朝楚见棠踏出一步,不等落地又急急地收了回来,脸色看起来竟也不比楚见棠好上多少。
而最后,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,弯腰拾起跌落在地的长剑,转过身,脚步不稳,跌跌撞撞地走向了山门内。
被重新晾在一旁的楚梨左右看看,亦是对楚见棠的举动而无比惊滞,许久,终于想起了什么,忙要去将楚见棠扶起,也是在这时,浓重的黑气争先恐后地自他半跪的躯体中涌出,同时,空中再次聚起了沉抑的黑云,比之傅言之方才所历更要触目惊心。
将此场景尽收眼底的楚梨遽然停下脚步,呼吸骤紧。
心魔、雷劫……
居然一起来了?
第 40 章 碎片
直到此时,楚梨才算真正见识到了心魔的全貌。
粘稠到几乎成实体一般的墨色吞噬了目之所及的所有,与她前两次失去意识时所处的虚无之地有几分相似,又远比那时更压抑沉寂。
没有厉阳昭,没有出云宗,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,只剩下衣衫逶迤,半身伏地,被垂下的发丝遮挡住面容的楚见棠,以及,悬在他上方,闪烁着刺目光芒的雷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