团,征收饷银乃是为国为民。这些刁民抗捐造反,按律当诛九族!"
"少荃兄啊!"周明德压低声音,"你可知如今合肥乡间如何称呼你?'李扒皮'!这名声已经传到巡抚耳中了。
昨日还有乡绅联名上告,说你盘剥百姓,激起民变..."
李鸿章手中的茶盏"啪"地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,他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。
"那...周兄的意思是?"
"速速停征饷银,安抚乡民。令尊大人已经来信,让我转告你立即停止强征暴敛。"
周明德从袖中取出一封信,"还有,曾涤生大帅来信,邀你去江西湘军大营效力。"
李鸿章接过信,手指微微发抖。父亲的信中字字如刀,痛斥他"残民以逞,有辱门风";而曾国藩的信却温言勉励,称他"才堪大用,愿共襄王事"。
夜深人静,李鸿章独自坐在客房中,面前摆着一面铜镜。
镜中的他面容憔悴,眼下青黑,嘴角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。
"李扒皮..."他喃喃自语,突然抄起铜镜狠狠砸向墙壁。
"砰"的一声巨响,镜子碎成数片,每一片都映出他扭曲的脸。
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赵德昌惊慌地探头进来:"大人?"
李鸿章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:"传令,明日停止一切捐税征收。已征收的...退还三成。"
赵德昌瞪大了眼睛:"退还?"
"怎么,听不懂人话吗?"李鸿章厉声道,随即又放缓语气,"另外,准备行装,三日后启程赴江西,投奔曾大帅。"
赵德昌恍然大悟,连忙应声退下。李鸿章弯腰捡起一块镜子碎片,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指,鲜血顺着掌纹蜿蜒而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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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看着血珠滴落,忽然笑了:"李扒皮...好一个李扒皮..."
三日后,一队人马悄然离开合肥县城。李鸿章骑在马上,回头望了望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乡,心中五味杂陈。
他知道,自己在这里已经声名狼藉,再无立足之地。
"大人,前面就是渡口了。"赵德昌指着远处的长江说道。
李鸿章点点头,忽然问道:"德昌,你觉得我是坏人吗?"
赵德昌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,支支吾吾不敢回答。
李鸿章也不在意,自顾自地说道:"乱世之中,仁义道德能当饭吃吗?我征饷练兵,为的是保境安民。那些乡绅守财如命,宁可被长毛贼抢光也不愿出钱自保,愚不可及!"
赵德昌唯唯诺诺,不敢接话。李鸿章长叹一声,挥鞭策马:"走吧,去江西。这合肥...不待也罢!"
渡船上,李鸿章望着滚滚长江水,思绪万千。他想起了张秀才愤怒的眼神,想起了乡民们"诛杀李扒皮"的呐喊,想起了父亲信中的斥责..
但随即,他又想起了曾国藩信中的期许,想起了乱世中建功立业的抱负。
"大人,风大,进舱吧。"赵德昌递上一件披风。
李鸿章摇摇头,反而解开了官服的领口,让江风直接吹在皮肤上。
他需要这种刺痛感,需要提醒自己记住在合肥的教训。
"德昌,你说曾大帅会重用我吗?"
"大人少年及第,才华横溢,曾大帅又是令尊好友,自然会..."
"不。"李鸿章打断他,"我要靠自己的本事。
传令下去,到了湘军大营,谁也不许提我父亲,更不许提我在合肥办团练的事。"
赵德昌会意:"是,大人。那'李扒皮'的事..."
李鸿章的眼神陡然转冷:"这三个字,我不想再听到。"
渡船靠岸,一行人马继续向江西进发。途中经过一个小村庄,几个孩童在路边玩耍,见有官兵经过,吓得四散奔逃。
其中一个孩子摔倒了,哇哇大哭。
李鸿章勒住马,下马扶起那孩子,从袖中摸出几文钱塞在他手里:"别怕,我们不是坏人。"
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他,突然冒出一句:"你是李扒皮吗?"
李鸿章的手僵在半空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赵德昌连忙上前喝斥:"小崽子胡说什么!这是..."
"无妨。"李鸿章摆摆手,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"孩子,李扒皮已经死了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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