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金子小说网>书库>武侠仙侠>辽东邪侠> 第24章 雪地胭脂

第24章 雪地胭脂

”声,在死寂的夜里格外瘆人。拖曳的痕迹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、粘稠的暗红印记,蜿蜒着,如同一条丑陋的伤疤,从庭院中央一直延伸到那扇吞噬了所有光明的后门。

  婉娘被两个婆子粗暴地架起,双脚离地,身体软得没有一丝力气,像个破败的玩偶。她的头无力地垂着,散乱的发丝遮住了惨白的脸。只有那只紧握成拳、死死按在胸口的手,还在微微地颤抖着,指缝间,一点冰冷的、染血的玉光,微弱地透出来。

  她的目光,空洞地追随着地上那道长长的、被拖曳出的血痕,看着它一点点延伸,一点点变淡,最终消失在黑暗的后门之外。那“咚、咚”的磕碰声,如同地狱的丧钟,一声声,敲碎了她对这个世间最后一点残存的念想。

  夜色浓稠如墨,沉甸甸地压在汾州城苏家小院的上空。连最后几颗挣扎的寒星也被厚重的云翳彻底吞噬,只有檐角几盏孤零零的白灯笼,在呜咽的夜风中摇曳,投下惨淡昏黄的光晕,如同为谁点起的引魂灯。

  婉娘被粗暴地丢回她冰冷的闺房。门在身后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落了锁,沉重的铁栓滑动声如同宣告她彻底沦为囚徒。她瘫软在冰冷的地砖上,身体筛糠般抖着,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。不是因为这春夜的寒,而是从骨头缝里、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冷。那种冷,足以冻结血液,凝固心跳。

  眼前挥之不去的,是那片被火把映照得刺眼的暗红,是棍棒落下时沉闷的“噗噗”声,是骨头碎裂的清晰脆响…最终,定格在郭从逊那双彻底失去光彩、凝固着无尽痛楚和茫然的灰白色眼眸。那最后望向她的眼神,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深深地、永远地烫在了她的灵魂深处。

  “嗬…”一声压抑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泣终于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。她蜷缩起身子,紧紧抱住自己,指甲深深掐入手臂的皮肉,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来压过那撕心裂肺、足以让人发疯的绝望。然而,那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,岂是区区皮肉之苦能够比拟?它如同无形的巨蟒,缠绕着她,绞紧她,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甜。

  门外传来婆子压低的、带着幸灾乐祸的絮语:“…不知好歹的东西,差点连累我们…”

  “…周将军真是杀伐果断…”

  “…契丹贵人呢…攀上高枝了还不知足…”

  这些声音像淬毒的针,密密麻麻地扎进她的耳朵。她猛地抬起手,死死捂住双耳,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,身体蜷缩得更紧,仿佛要将自己缩进一个不存在的小小空间。
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个时辰,也许只是一瞬。门锁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母亲王氏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。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,散发着浓郁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。王氏脸上没有了白日里的刻薄和精明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疲惫、焦虑和不容置疑的强硬。

  “婉娘,”王氏的声音刻意放柔了些,却像裹着糖霜的刀子,“起来,把这参汤喝了。定定神。”她将托盘放在桌上,走过来,伸手想将蜷缩在地上的女儿扶起。

  婉娘如同被毒蛇咬到般猛地一缩,避开了母亲的手。她抬起头,散乱的发丝黏在泪痕斑驳的脸上,那双曾经温顺如鹿的眼眸,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和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惕。

  “别碰我。”她的声音嘶哑干涩,像砂纸摩擦。

  王氏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强装的柔和瞬间褪去,浮起愠怒:“你这孩子!怎么如此不识好歹!爹娘生你养你,难道会害你?”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压下火气,重新换上那副语重心长的面孔,“娘知道,你心里委屈。可你想想,那郭家小子,一个穷酸书生,他能给你什么?乱世之中,他能护得住你?护得住我们苏家?”

  她坐到婉娘身边不远处的绣墩上,声音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和冷酷:“周表兄说得对,这是天大的福气!那顾远,是契丹的贵人!左谷蠡王!位高权重!听说年轻有为,才二十二岁!府里就一个正妻!你过去虽是做妾,那也是贵妾!比在这乱世里朝不保夕、担惊受怕强百倍千倍!”

  “福气?”婉娘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,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带着彻骨的嘲讽和悲凉。她抬起眼,空洞地望向母亲,“娘…那是活活打死一个人啊…就在你们眼前…为了这‘福气’…”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。

  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
  王氏的脸色变了变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厌恶,随即被更深的强硬取代:“那是他咎由自取!不知天高地厚,妄想拐带你私奔!坏了晋王殿下的大事,死有余辜!”她语气斩钉截铁,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真理,“婉娘,你醒醒吧!这世道就是这样!弱肉强食!我们苏家,要不是靠着周表兄的庇护,在这乱世里早就骨头渣子都不剩了!你爹,你两个哥哥,我们全家,都得仰仗周表兄!你嫁过去,就是帮了周表兄的大忙,就是帮了我们苏家!帮了你爹娘!帮了你两个哥哥!这是你身为苏家女儿的本分!”

  她越说越激动,站起身,指着婉娘:“收起你那些不知所谓的小儿女心思!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天经地义!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!那顾远就是你的天!你的命!你好好想想!再敢有半点糊涂念头,不用周表兄动手,我先打死你这个不孝女!”最后一句,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来的。

  吼完,她不再看婉娘惨白的脸和死寂的眼,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晦气。她端起那碗早已凉透的参汤,“咚”地一声重重放在婉娘身边的地上,汤汁溅了出来,弄脏了冰冷的地砖。

  “喝了它!想想清楚!别让爹娘…再为你操碎了心!”丢下这句冰冷的话,王氏转身,带着一阵风,快步走了出去。门再次被重重关上,落锁声清脆而决绝。

  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。只剩下婉娘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,和桌上那盏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。

  她依旧蜷缩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王氏的话,如同冰冷的钢针,一句句扎进她的脑海,也扎进她早已麻木的心房。“弱肉强食…本分…天经地义…苏家女儿…”这些冰冷的词句,混合着庭院里那沉闷的棍棒声、骨头碎裂声,以及郭从逊最后那凝固的眼神,在她脑中疯狂地旋转、撞击。

  她缓缓低下头,目光落在自己紧握成拳、一直死死按在胸口的手上。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僵硬发白,指关节

上一页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