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; 他过得太好了。
这仿佛是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这三百年的记忆中,他有被他人背叛时从身后对准心脏捅进刀子,有因为偷偷救人被魔教教主发现后折磨致死,有被曾经至交亲手钉死在断天柱上等血流干,有在自己体内种植毒株,只为了炼药救人,痛死五百多次,有……有……
他记不太清了,只记得,大概都是些抽筋拔骨的痛。
可比起这些,更让他痛彻心扉,深夜里发疯撞墙的是,那一张张对他露出陌生或者憎恶表情的人。
他们中有他曾经的朋友,他的弟弟,他的爱人,他的……所有爱的人,却都不爱他了。
那一句句的“你是谁啊”和“我这辈子最恨你”的话语化成了利箭,让他知道,原来万箭穿心还有这样的方法啊。
你看,他都没流血,却觉得自己快被杀死了。
他依然记得小时候,自己有试过讨好父亲。他出生时父亲还在闭关,等他见到父亲时,他就像所有孩子一般,既怕,又渴望着来自父亲的爱。
但是他的童年,永远只有训斥、鞭笞、从天而降的冰水,以及父亲冷冰冰的:“你做得还不够好。”
最后,他看着自己的父亲,冷汗从他苍白的鼻尖滑落。
然而他却笑了笑,说了什么。
父亲却忽然面色大变,他不可置信地冲了过来,把他的衣领揪起来,疯了一般大叫一起。
他像个玩偶一样被左摇右晃,衣领卡住他的脖颈,让他几乎呼吸不上来。乌发软软地贴着他的脸颊,让他此刻看上去,像是一个冷静的疯子。
“问棠生,你很爱母亲吗?”他直呼其名。
“可是,”他弯了弯眼睛,像是一对月牙,“那个木柜,是母亲留下最后的东西了。”
“被你亲手,毁掉了。”
昆仑山边界,暴雨如注。洪水从千万里高的天空上倾盆而下,狠厉地砸下一大片血红落花,一片雾霭沉沉,云烟弥漫。
断天阁上,沈乘舟阴沉着脸。
断天阁是昆仑建立在忘川河旁专门用来监守的哨塔,而此时,透过雨幕,可以看见不远处立着一道石碑,上面龙飞凤舞刻着一道血字,惨白鬼影一般写道:
莫近此处,擅入者死无葬身之地。
石碑旁悬挂着一串又一串的铜制印铃,被小臂粗状的麻绳吊着,与不远处的忘川河隔绝。此时,这些平日里安静无声的印铃正疯了一般在暴雨中剧烈摇动着,像是千万的厉鬼冤魂齐齐尖啸,如催命潮水般的叮当声急促得令人头皮发麻,甚至有好几个印铃震掉在了泥上。
“叮叮叮叮叮——”
沈乘舟一身白衣,衣袖间镶着的银边隐约闪烁着光泽,玉冠长发,负手而立。他阴沉的眉眼间一片漠然,身后是下跪的昆仑弟子,匍匐在地细细地颤抖着。
“宗主,我没想到。”弟子惶恐地试图辩解道,“血观音嫁入昆仑,高攀了您,本应该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,做梦都合该笑醒。可他居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逃走,真是下贱无耻——”
他猜出宗主应该极其厌烦恶心血观音,便试图通过辱骂问月鼎的方式为自己开脱。然而他话音未落,就被沈乘舟淡淡的一句话给堵住了嘴,神色惨白起来。
“二十灵鞭。”
弟子一窒,他心惊胆战地看了祝茫一眼,低下了头,直接被拖了下去。祝茫神情恬淡,看都没看那弟子一眼,轻轻碰了碰沈乘舟的手,温声说道:“乘舟,别心急,问月鼎不会有事的。”
“我心急?”沈乘舟喘了几声,冷笑一下,厌恶道:“我管这邪魔外道做甚?他是我人生之耻,我恨不得他被挫骨扬灰。”
祝茫笑着用“嗯”了一声,他大病初愈,声音黏黏糊糊的,整个人弱柳扶风,在暴风雨中如同一叶扁舟,下一瞬就要被掀翻,看上去楚楚可怜。
可即使如此,他也贴过来安抚沈乘舟,眼里满是柔情万分的依恋之色。
沈乘舟被他眼里的依恋之色触动,滚了滚喉结,声音柔下来,拍了拍祝茫的手,算作回应,“阿茫,你身体刚好,不应该过来,这里有我就够了,快去歇息吧。”
祝茫摇了摇头,体贴地道:“忘川河暴动,我不放心你。”
“生死之事,怎可胡闹?”沈乘舟不赞同地皱眉,他身后是数十位昆仑弟子,皆为高阶修士,“忘川河毗邻无涧鬼域,里面鬼修无数,此处有我驻守,你不应该冒险。”
“更何况,怕是新任的鬼王上位了。”
提到无涧鬼域时,他的脸色凝重,而谈及“鬼王”两个字时,他总是冷酷严厉的脸上隐隐约约露出深深的忌惮。
正如界碑所言,无涧鬼域是九州中最为险峻的禁地,进入者十死无生。
据说,里面全都是生前惨死,怨念极重,无法超度转世的鬼修。
鬼修者,来去无踪,性情不定,人行邪道,违抗生死,逆天道而行之。
上古时期,鬼修祸乱,被坐化莲佛与昆仑老祖联手将鬼修封印于昆仑边界,忘川河外,二人双双陨落。而众鬼争斗,互相残杀,几乎每逢百年,便诞生一名“鬼王”。
鬼王一出,天下大乱。
祝茫被沈乘舟拒绝,有些伤心,低声道:“是我拖累了你,我这便走。”
他咳嗽了几声,捂着胸口,可还没转过身,便被沈乘舟拉住了手,昆仑宗主一贯冰冷的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