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3章 孤影成双

  “郭镇是忠臣良将,小菊是伺候自己的枕边人,可他们与孤之间,永远隔着‘殿下’二字。” 指尖摩挲着酒盏,他望着月亮在水中的碎影,想起爷爷与汤和拼酒时那声 “老货”,那是历经生死的亲昵,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自在。毕竟彼时,爷爷还不是皇帝,所以,他们之间才能那样的肆无忌惮。

  风掠过鬓角,带起几缕碎发。他忽然羡慕起市井里的少年,能勾肩搭背地在酒肆里骂街,能在街头巷尾为一只糖人争得面红耳赤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连想痛痛快快醉一场,都要担心失了储君的体统。

  “储君……” 他冷笑一声,又给自己斟酒,“这天下最尊贵的位子,却也是最孤独的牢笼。” 酒液滑入喉咙,却品不出半分滋味,唯有喉头泛起苦涩。

  想起白天在御书房外,听着老将们笑谈往事,可最终只是默默退到廊角,看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。

  “罢了。” 他起身时险些撞翻酒壶,踉跄间扶住石桌,却在看清湖面上自己微醺的倒影时,忽然笑出泪来。

  原来这世上最痛的孤独,不是无人相伴,而是连孤独都要藏在冠冕之下,连醉态都要算着分寸。

  “退下吧。” 他挥挥手,任由小菊退下,却在她转身时,对着虚空轻声补了句,“孤本就是寡人。”

  小菊虽然退下了,但是脸上却写满了担忧。

  月升至中天时,酒壶已空。

  朱雄英望着满湖岁月,忽然想起朱元璋说过 “天子孤臣,是注定的命”。

  他伸手捞起一捧水,凉意从指尖蔓延至心口,却比这满室的寂静更让人清醒 —— 原来从他戴上皇太孙冠冕的那日起,就早已踏上了一条只能向前的路,身后再无退路,身旁再无并肩之人。

  夜风渐凉,他裹紧披风,却抵不住心底的寒意。

  远处宫墙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惊起一两只宿鸟。他望着它们振翅飞向茫茫夜空,忽然羡慕起那份无拘无束的自在,却又清楚,自己的翅膀早已被责任与规矩缚住,只能在这九重宫阙里,做一个永远清醒的孤家寡人。

  朱雄英独自在湖心亭坐到月上中天,酒壶歪倒在石桌上,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桌沿蜿蜒成溪,在青砖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迹。

  他望着碎成银鳞的湖面,忽闻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带着宫人特有的轻缓。

  “殿下可是着凉了?” 徐妙锦的声音裹着春风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

  她今日协理后宫事务直至戌时,归来时已听闻小菊禀报,此刻卸了繁复的翟衣,只着一袭素色襦裙,发间斜插一支竹簪,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寻常女子的温婉。

  朱雄英回头,见她裙角沾着些许烛泪 —— 那是她方才在坤宁宫清点宫务时留下的痕迹,心中不由得一暖,却又很快压下那丝柔软,自嘲道:“太子妃怎的这般模样?倒像是从案牍堆里钻出来的。”

  徐妙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,示意小菊退下,自己在石凳上坐下,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,轻轻擦拭他指尖的酒渍:“听闻殿下在此独酌,我便想着过来陪陪你。”

  朱雄英闻言,眼神微微一滞,又很快别开脸去,望着湖心亭外摇曳的柳条:“是啊,爷爷当年有老兄弟并肩,可孤……” 他顿了顿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连个能说句真话的人都没有。”

  徐妙锦伸手握住他的手,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掌纹:“世人皆道帝王是‘寡人’,可这‘寡人’二字,从来不是指形单影只。” 她的声音温婉却坚定,“陛下早年打天下时,身边有徐达、汤和诸将;如今你治天下,背后有满朝文武、天下百姓。而我……” 她抬头看他,眼中映着月光,“自戴上这凤冠起,便已做好了与殿下共担‘寡人’之责的准备。”

  他转头看她,见月光落在她眉梢,将那抹忧虑镀上柔光。她自嫁入东宫,便主动接过协理后宫的担子,从妃嫔晋位份的繁琐规矩到宫人月例的细枝末节,无不着眼分明。此刻为了他,连鬓边的碎发都未及整理,这般情意,让他喉间一哽。

  “妙锦,你本可以……” 他欲言又止,却见她轻轻摇头。

  “我既是太孙妃,便知这凤冠虽华美,却重若千钧。我们站在这里,不是为了做孤家寡人,而是要让这紫禁城内外,都能各安其位、各得其所。”

  朱雄英伸手握住她的手腕,触到她腕间空无一物 —— 那只他送的玉镯,她为了方便理事,早已收进了首饰盒。

  “你总说我是储君,要心怀天下,可你……” 他喉结滚动,“却把自己也困在了这四方宫墙里。”

  徐妙锦轻轻抽出簪子,乌发如瀑般垂下,在夜风中轻晃:“困?我倒觉得,能与殿下并肩看这万里江山,是我的福气。” 她指尖抚过他眉间的褶皱,“再说了,你看这星空下的紫禁城,檐角铜铃响得热闹,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,还有我……” 她凑近他,鼻尖萦绕着他熟悉的沉水香,“不是正坐在你身边么?”

  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
  朱雄英望着徐妙锦眼中的星光,忽然想起初见时她在魏国公府花园里,那时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,哪像如今,连眼底都藏着后宫诸事的经纬。他指尖轻轻替她别好碎发,触到她鬓角的薄汗,心中忽然泛起愧疚:“这些日子忙后宫事务,可是累着了?”

  徐妙锦摇头,将账册收进袖中:“不累。陛下将后宫交托于我,是信任,更是磨砺。就像你总说‘纸上得来终觉浅’,我若连后宫的人情往来都理不清,又如何帮你稳住这紫禁城的后方?”

  “妙锦,” 他忽然开口,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,“若有一日,孤真成了真正的‘寡人’,你……”

  “便做你的‘寡人’。” 她截断他的话,指尖轻轻按住他的唇,“别忘了,我徐妙锦嫁的是朱雄英,不是皇太孙。你是孤,我便是孤的影子,你走到哪里,我便跟到哪里。” 她指了指湖心亭外的湖面,“你看这月亮,看着是孤孤单单挂在天上,

上一章目录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