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小麦粉和菜肉的香气从厨房方向飘过来。
林棋冰很快确定了这段梦境碎片的意义,它是次卧女生真正度过的那一次2006年的新年。
“我们现在要做什么?”李再轻声问道,他抚了下防护服的帽子。
然而,他的声音引起了意想不到的反应,那一动不动的小女孩骤然转头,死死盯向李再,而空间中好像还有许多看不到的东西,也将注意力投向了他。
不能随便讲话。主播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默认为与鬼怪和恐惧之家的交互。
栀子深深吸了口气,走到小女孩面前,挡住她刺向李再的视线,她扬起微笑道:“过年好呀。”
温柔低哑的声线好像得到了小女孩的好感,她的表情瞬间软化,很孺慕地看向栀子,甚至有些脸红不安,不太适应被这样和善地对待。
“过,过年好……”小女孩的声音又脆又怯,她“噌”一下站起来,手指碾磨着裤子缝线,慌张道:“我……我现在就去扫地!”
这算什么反应?林棋冰和同伴们对视一眼,小女孩转身往卫生间走,还恋恋不舍地回了下头,林棋冰很快意识到,她想看电视。
周围的空气——或者说滚汤蓦地凝滞了,这不是一个好征兆。
他们最好顺着这个小女孩,让她高兴,虽然她很听话,但听话往往代表做不高兴的事情。
难道这段梦境碎片里,最终任务是,主播们应该弥补次卧女生童年时的缺失?
“别去!”林棋冰及时拉住小女孩,对方的毛衣有些硬刺刺的,她对小女孩露出温和的表情,将她按回小板凳上,“你就在这看电视。”
小女孩反而流露出不安的表情,好像凳子长了钉子,她分不清这是正话还是反话。
沐朗走过来,将茶几下面突然出现的一碗酥糖放在小女孩膝盖上,顺手给她剥了一颗,“乖,吃吧。”
沐朗的亲和力明显比林棋冰更强,也更有说服性,小女孩终于安下心来,含着酥糖翘起嘴角。只是偶尔用余光偷瞟一众大人主播,好像不太相信自己能得到如此厚待。
津津有味地看了几分钟新闻节目后,她又怯怯地说道:“我想……想看儿童电视台……今天有动物晚会……”
能提出要求是个好的开始,但李再用遥控器换了好几个频道,每个都是一模一样的新闻女主播,根本没有其他节目,小女孩有些失望,但还是说:“没关系,我看新闻也很好的……”
但周围的温度又冷又燥,不祥的预感浮现在林棋冰心头。
“演。”林棋冰拍板说道:“我们给你演。”
同伴们震惊地看向她,沐朗最先反应过来,他双手比耳朵放在头顶,嘴巴扭成三瓣,像只傻乎乎的兔子似的,跳到小女孩身前,对方小声咯咯笑起来。
有用!
一行人轮番上阵,扮成鸭子、鹿和孔雀之类的动物,实在是放下脸面丑态百出,但小女孩却乐个不停,她最喜欢沐朗的兔子,还有阐鸢扮的狗熊。
一阵滚汤掉落在火焰的灼烧声响起,声音从厨房传来,林棋冰跑过去,发现灶上竟然煮着一锅饺子,个个都雪白鼓胀。
她的猜想被再次验证,最后一段梦境碎片,就是要主播陪小女孩过个好年。
李再跟过来,他摘掉头顶纸折的鹿角,说道:“她饿了。”
一盘饺子被盛在盘中,李再端出去,客厅方向很快传t来咀嚼的细响。
“冰淇淋,你有没有觉得,这个房间变小了?”沐朗在厨房门口截住林棋冰,用唇语说道。
林棋冰当即皱了下眉毛,沐朗说得没错,这原本就不算宽阔的恐惧之家,四面墙壁竟然向中间挤拥过来,离主播和幼年次卧女生越来越近。
一种怪异的窸窣窸窣的声音,从四面八方响起。
他们很愿意陪小女孩过个年,但要找的最后一种逃离梦境的钥匙还没出现。
“开始崩坏了。”栀子朝他们打了个手势,又低头对小女孩微笑,后者正轻轻扯着阐鸢的头发,要帮他扎两个丸子头,充当熊耳朵。
哪怕在这种欢乐中,崩坏也成了既定的命运,那种窸窣窸窣的声音越来越大。小女孩叼着半只饺子,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主播们,她的表情天真而茫然,但这之下有某种亟待破土而出的恐怖。
林棋冰想到了一个问题,幼年次卧女生之所以天真,是因为她年龄尚小,没有累积那么多的苦涩。
那倘若她想起了之后的种种呢?
恐惧之家,窒息的家访,踢蹬掉的凉鞋兔子,被绝交的纸条,失败的自缢,撕碎的结婚证,孤寡衰老,婴儿枯死其中的摇篮,和冲不出的“云霄”……
她又会对主播们做什么?
几乎是应和林棋冰的预感,那种窸窣声越来越大了,小女孩越发不安,她的五官开始变形,带着哭腔叫道:“是,什么东西呀……”
还未等栀子去捂她的耳朵,卫生间忽然传来一声重响,马桶轰然侧翻倒地,白瓷碎裂,水流从地面向上呲出。
而弄翻马桶的不是别的,正是瓷壁之后粘贴的那些蟑螂,它们被胶带组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阵列,像个花里胡哨的大平板似的,朝客厅移动过来。
“啊啊啊————”小女孩的尖叫声划破空气。
与此同时,她膝盖上盘子里的饺子也蠕动起来,蟑螂从面皮里纷纷爬出,瓷盘随着站起而落地,碎成伤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