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、还不熟

来时,他正在院子里挽着袖子切药材。

  见霍凌扶了个哥儿进来,看着走路都打晃,当即把刀一丢道:“这是谁害病了,赶紧送进屋,搁板子上。”

  “我夫郎,劳驾您给看看,额头烫得很,都快能摊蛋饼了。”

  这话听得马胡子的胡子一抖,小眼睛瞪得溜圆。

  “你小子啥时候有夫郎了?”

  “正是今天才有的。”

  马胡子家的西屋使木板搭了个床,专供来此的病患暂躺,上面铺了条薄絮褥子,又垫草席,方便更换。

  颜祺平躺下来,只觉得病势汹汹,呼出来的气灼灼烫人。

  马胡子洗了把手过来,又是掰眼皮又是号脉,忙了半天后坐下道:“这是急病,送来的及时,倒是没什么大碍,吃服药把高热压下去就是了,不过这哥儿底子亏空得厉害,少不得吃上一阵子补药调理。”

  到这里他已猜出小哥儿来历,这模样的流民他们村也来了几个,男女老少都有,个顶个瘦得皮包骨,可怜见的。

  “该吃什么就吃什么,您尽管开就是,别替我省银钱。”

  霍凌又问:“他这样的,用不用吃参?”

  白龙山里最值钱的山货,无疑就是野山参,当地又叫“棒槌”。

  山参依照年份不同,有不同的称呼,需至少四年生的方能入药,唤作“灯台子”,因野参长成得太慢,哪怕是霍凌这种常住山里的赶山人,一年到头也遇不见两回能挖的。

  霍凌这些年里到手的多是“灯台子”,大都换了钱,只留两株在家,备着需要时可应急。

  马胡子摆手加摇头,“没到那份上,且虚不受补,听说过没?哪用得上参了,压根不对症。”

  同时心道,霍家小子怪舍得,娶个病哥儿,大价钱的山参也肯用,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,正应在这哥儿的运道上。

  他手下不停,写好方子,自去另一间屋里抓药。

  晚些时候又取针在颜祺耳朵后面放了记血,挤出来的血色发暗,留下一抹痕。

  来时还不到正午,等到颜祺退热已是傍晚,天都快黑了,马胡子终于松口,允了霍凌带人回家。

  颜祺出了一身汗,马家媳妇给他烫了条布巾擦了擦,多少舒服了些,踩在地上时步子也不再虚浮。

  “回去吃上三日药,再回来寻我复诊,三日里吃些好克化的清淡物,仔细着别吃风受凉。”

  霍凌听了这话,干脆把外衫脱了下来,披在颜祺肩上。

  这么一来,他身上就剩了一件单衣。

  颜祺慌乱间兜住过于宽大的衣裳,“我不用,你拿回去穿。”

  “没听郎中说,你得小心些别受凉。”

  他活动活动肩膀,“我火气旺,不冷。”

  两人毕竟不算太熟,颜祺尚还在花了霍凌好些药钱的忐忑里,教他这么一讲,也不知该怎么把衣服让回去,只得暂且默默披上。

  霍凌看小哥儿缩在松垮的衣领中,袖子长得能唱戏,只露出一张巴掌小脸,额心一点红痣,是哥儿独有的孕痣。

  他心里起了些陌生的滋味,品了品,揣测这大概就是有了夫郎的不同。

  以后这人,就是自己的枕边人了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回到下山村时天色彻底暗下来,牛车停在霍家门前,颜祺下车驻足,透过打开的院门看向面前的农家小院。

  和老家的土坯房不同,这边的屋子都是木头垒的,只院墙是夯土所筑,其中似还夹杂了大块的石头。

  当中正房坐北朝南,东西向是连着的三间屋,墙侧修起高高的烟囱。

  此外院里左右两侧还各有两间小屋,黑黢黢的没点灯,不似住人的,多半是存粮和杂物的仓房。

  大个儿听见霍凌的声音,早已狂奔出了院门,拉车的牛见了大狗,不安地原地踏步。

  “一边儿去,别吓着牛。”

  霍凌把它往旁边赶,霍峰和叶素萍闻声出了屋。

  “可算回来了,你哥往门外看了好几趟。”

  叶素萍打量颜祺,发现他身上披着霍凌的衣裳,看样子两个人相处得不差。

  “郎中怎么说?”

  霍凌拎着药包慢一步跳下车,霍峰接过去,说让他先进屋吃饭,自己去周家代他还车。

  “已退了热,开了三副药,说吃完后再去一趟,好换些调养身子的。”

  “那就好,一概听郎中的,年纪轻轻,可不好落下什么病根。”

  叶素萍语气和善,令颜祺少了些紧张。

  这时屋里的霍英不知遇见了什么事,扯起嗓子喊娘,霍凌遂道:“大嫂你进屋吧,外面有我,锅里可有吃食?”

  “有呢,特地给你俩留的,锅里是粥,菜在笼屉上,一直温着。”

  “辛苦大嫂。”

  颜祺听霍凌这么说,也跟着谢了一句,把叶素萍说得欢喜。

  “客气什么,往后都是一家人。”

上一页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