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江面上浮着,像块沉不下去的铁。
而他怀里的档案袋,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——有些数字的破绽,只有拨响算盘珠子时,才会发出最清晰的警报。
顾家宅的书房里,留声机放着《茉莉花》的调子,苏若雪却充耳不闻。
她跪在红木书案前,算盘珠子在指尖翻飞,每一声"噼啪"都像敲在绷紧的琴弦上。
申报单的边角被她捏出毛边,最末一行"关税已缴"的红戳在台灯下泛着冷光——可比对完商会备案的税单底册,那串数字根本没在工部局的账本上出现过。
"承砚。"她突然按住算盘,骨节泛白,"这批木箱根本没缴关税。"
顾承砚正对着军统送来的电报抄件,钢笔尖在"林慕白"三个字上戳出个洞。
听见这话,他抬头时眼底的暗涌几乎要漫出来:"申报单写的'精密仪器'?"
"连型号都没标。"苏若雪抽出夹层里的另一页纸,是她凌晨在工部局档案库抄的设备进口规范,"正规申报要注明制造商、功率、用途,可这里......"她指尖划过空白的"技术参数"栏,"像故意留的破绽。"
顾承砚的后颈腾起凉意。
三个月前梅社复兴会覆灭时,他在林慕白的密室里见过类似的空白文件——那是专门用来装伪造债券的箱子。"微型印刷机。"他突然开口,声音发涩,"或者无线电零件。"
苏若雪的睫毛猛地一颤。
去年冬天,日商在闸北仓库藏过一批电台,后来全进了76号特工总部。
她摸出随身的银哨子攥在手心,金属凉意顺着掌心渗进血管:"我让人盯着码头的木箱了,可......"
"军统的消息。"顾承砚把电报推过去,墨迹未干的"林慕白密电"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疼,"那鹰钩鼻上周在香港和林慕白通过三次电报。
梅社的老钱没烧干净,现在要借外资的壳子卷土重来。"
窗外的雪越下越急,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。
苏若雪突然起身,斗篷扫落案头的茶盏。"去商会。"她抓起顾承砚的西装外套递过去,"得让大家知道,这次不是普通商战。"
汇中饭店的会议室里,壁炉烧得正旺,可十三位商会理事的脸色比窗外的雪还冷。
顾承砚站在地图前,指尖重重敲在"闸北纺织厂"的标记上:"欧亚贸易联盟说要投资两百万,可他们连注册地都不敢写——这是要我们拿厂房设备抵押,等钱一抽,厂子就是他们的!"
"顾少东说的倒严重。"福兴纱厂的陈老板捻着胡子,"说不定人家真是想做实业?"
苏若雪"啪"地翻开档案袋,把伪造的税单拍在桌上:"陈叔,您看看这红戳——工部局去年就换了防伪底纹,这张的纹路是直的,真的是波浪纹。"她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,"他们连税都敢伪造,还会守什么规矩?"
老陈的脸"唰"地白了。
他摸出老花镜凑近看,镜片上蒙了层雾气:"乖乖,这......"
"更要紧的是林慕白。"顾承砚把军统的电报推到桌子中央,"梅社的人没走远,现在和外资勾着,要的是我们的产业,更是上海的命脉。"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,"上个月日商压价收茧子,我们扛住了;前月租界涨码头费,我们联合包了仓库。
这次......"他突然提高声音,"我们能让他们得逞?"
"不能!"恒源米行的周老板拍案而起,茶盏震得跳起来,"老子的米仓被梅社烧过,这仇还没算!"
"我捐五十个护卫。"纱厂的王厂长跟着站起来,"码头的箱子要是敢动,老子带人扛枪守着!"
会议室的气氛陡然升温。
苏若雪悄悄松了攥着银哨的手,掌心被哨子硌出红印。
她望着顾承砚被炉火映亮的侧脸,突然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站在绸庄柜台后,也是这样的目光——像块淬了火的钢,烧不化,砸不烂。
"散会前再提个事。"顾承砚按住要收拾文件的苏若雪,"我已让阿福带护卫队守码头,但若雪说得对,防不住暗的......"
"砰!"
会议室的门被撞开,冷风裹着雪灌进来。
守卫小柱子跌跌撞撞冲进来,棉帽歪在脑后,脸颊冻得发紫:"顾先生!
码......码头!"他扶着椅背直喘气,"有帮人开着卡车,拿枪逼着工人搬木箱!
小主,
护卫队拦不住,王厂长的人被......被打伤了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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