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sp;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了。
顾承砚看着杜三爷被架走的背影,又低下头摸了摸内袋里的账本。
纸页隔着布料贴着他的心跳,上头的每一笔都像是针一样,扎得他热血直往脑门子上冲——这可不是结束,这就是一把刀,得捅进那些躲在暗处的汉奸的喉咙里去。
苏若雪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:“走不?”
“走。”他回答的声音比江水还热乎,“也该让有些人知道知道,在上海滩到底谁才是老大。”
风卷着巷口的梧桐树叶就扑过来了,吹得“德昌当”的招牌嘎吱嘎吱地响。
顾承砚又摸了摸内袋,账本的角儿顶着他的肋骨,就跟一块烧红了的炭似的——他心里明白,等到明天天亮的时候,这一叠纸得掀起多大的风浪啊。青石板路让夜露弄得滑溜溜的,六个护卫架着杜三爷的胳膊就往巷子外头拽。
他那青布长衫的下摆拖在地上呢,扫过一摊积水的时候,发出那种黏糊糊的声音,听着怪难受的。
顾承砚在最前面走着,苏若雪就落后了小半步,手里还松松地握着左轮枪呢。刚在码头的时候啊,这枪柄还带着货轮爆炸后的那点余温,现在倒被手心给捂得发烫了。
“你们杀不了山本!他背后有人撑着呢!”杜三爷冷不丁地梗着脖子大喊起来,那脖子上的青筋就像蚯蚓似的全暴起来了。
他的鞋跟在地上拉出特别刺耳的摩擦声,有个护卫下意识地就松了手想去捂他的嘴,结果被他拿后脑勺狠狠地撞在了鼻梁上。
血溅到了顾承砚的鞋尖上,就像一滴还没干的墨似的。
这枪响啊,比尖叫来得还突然呢。
那是一种冷冰冰的脆响,杜三爷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了。他的眼睛瞪得老大,圆溜溜的,喉结那块儿开了个血洞,黑红黑红的血顺着下巴就滴到青石板上了,晕开了一片暗暗的花印子。
顾承砚的西装袖口被带起的风给掀动了,就在子弹擦过耳边的那一刹那,他一把抓住苏若雪的手腕,两个人一块儿扑到墙根的阴影里头去了。
“屋顶!”苏若雪的声音里好像都带着枪油的味儿,她反手就把顾承砚压在身子底下了,左轮枪也已经端平了。月光下,对面瓦檐上突然有一道黑影闪了一下。紧接着,第二颗子弹就擦着顾承砚的头发梢子,“嗖”的一下钉进墙里去了。那石屑都溅到苏若雪的耳垂上了,可她就跟没感觉似的,抬手就扣动扳机,“砰砰砰”连开了三枪。就见那黑影晃悠了几下,然后消失在屋脊的另一边了。
“保护少东!”这时候,那些押解的护卫们才回过神来。两个护卫把齐眉棍交叉着挡在顾承砚身前,剩下的人赶紧抄起家伙就往屋顶追去。
可等他们费劲巴拉地翻上瓦檐,除了几片被踩碎的青瓦和半枚沾着血的弹壳,哪还有杀手的影子啊?
“走。”顾承砚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,手指尖碰到了苏若雪头发里的石屑,“回绸庄。”他这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,就好像压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似的。杜三爷临死前喊的那句“背后有人”,还一直在他耳朵边上嗡嗡响呢。到这个时候,他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,三天前货轮爆炸,七天前绸庄账本被人篡改,这些事儿乍一看好像没啥关系,其实啊,早就被人织成一张大网了。
回顾氏绸庄的这一路,走得那叫一个慢。
顾承砚让护卫绕了三条巷子,还在霞飞路买了一包桂花糖藕。这可是他和苏若雪事先约好的暗号呢。要是糖藕的纸包上有指甲掐出来的月牙印,那就说明被人跟踪了。
这时候看那纸包,平平整整的,就跟新的一样,他这才松了松领口的扣子,结果发现衬衫后背早就被冷汗给湿透了。
绸庄后宅的密室门刚一闩上,苏若雪就把煤油灯给点亮了。暖黄的光啊,就那么洒在檀木书案上,然后就瞧见顾承砚怀里抱着账本呢。嘿,就在刚才那个巷子里啊,他可是用自己的身子死死护着这一叠纸。你瞧,他那西装的前襟啊,都蹭上杜三爷的血了,看着就跟一朵开败了的红梅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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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先看看口供吧。”苏若雪从袖子里头摸出来一个牛皮信封。这信封里装的啥呢?就是刚刚在押解路上她匆匆记下来的杜三爷的供述。那字写得又小又密的。“闸北那个废弃仓库的鸦片啊,还有七个织坊洗钱的路子,另外呢……松本课长的劳工名单也在这儿。”她的手指头就停在“三百支那劳工”那一行字上,声音轻得就跟一声叹息似的,“这些人里头啊,有一半都是上个月失踪的纺织工人呢。”
顾承砚呢,他没搭话,他的心思啊全在账本的最后几页上。
那上面墨迹还没干的名字啊,就跟蛇信子似的,在纸页上伸着脑袋呢:“李会长”“王巡长”“法租界工部局翻译官”——这些可都是他在商会宴会上一起碰过杯的“自己人”啊。
等翻到第三十七页的时候,他的手指头突然就停住了,那指节因为用力都泛白了。
“若雪。”他的声音有点哑,“你帮我看看这一行。”
苏若雪就凑了过来,这时候灯芯“噼啪”一声炸响,就照见她眼底的血丝了。
她顺着顾承砚的指尖看过去,就瞧见那泛黄的纸页上,杜三爷那圆润的笔迹里头,很明显地夹着一行写得更潦草的记录:
“顾老爷 绸缎押款 日元五万 担保人为松本正雄。”
“父亲……”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,后半句话就卡在嗓子眼儿里了。他记起来了,今儿早出门的时候,顾老爷正在正厅喝碧螺春呢。那茶盏里的茶叶啊,就跟二十年前母亲教他认茶的时候一样,舒展开来就像旗枪似的。
想当年啊,父亲老是念叨着“顾家的绸子要织进半片江南”。可现在呢,这话就跟一把刀似的,一下子就把那些看起来温情满满的假象给划开了。
“承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