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暗涌流动

他突然压低声音,"我听说三井在收买巡捕房的人,要查顾氏的账......"

  小主,

  "所以我来求张叔两件事。"顾承砚端起茶盏,温热的茶水熨着掌心,"第一,明早让您的搬运工在码头举顾氏的验真旗;第二......"他从怀里掏出验真报告,"在这上面签个名。"

  张老板的手指抚过孙师傅的字迹,突然仰头大笑:"好小子!

  这哪是求我,是带我上擂台啊!"他抄起桌上的狼毫笔,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个圆,"我老张别的没有,码头的兄弟、仓库的货,全随你调!"

  顾承砚起身告辞时,张老板硬塞给他一包桂花糕:"拿给苏丫头吃,她小时候来我家,总盯着我家那棵桂树。"

  夜更深了。

  顾承砚站在弄堂口,看张宅的灯笼在风里摇晃。

  怀表在口袋里震动,是小李发来的消息:"周胖子说留着宵夜等您,陈记者要跟您去码头拍晨景。"

  他摸出钢笔,在路灯下翻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,笔尖在"张老板"三个字后画了个勾。

  下一页纸上,密密麻麻写着"纱厂王厂长米行刘掌柜航运林老板"——这些名字被红笔圈成一团,像簇正在烧的火。

  有些火,得有人先点第一根柴。

  而他要做的,是让这火烧遍十六铺的码头,烧穿外滩的洋楼,烧到三井物产的大班办公室里。

  风从黄浦江面吹过来,顾承砚紧了紧马褂领口。

  前面的弄堂口,人力车夫正跺着脚等他——下一站,该去会会那位总爱说"生意无国界"的航运林老板了。

  黄包车碾过十六铺的青石板路时,顾承砚摸了摸马褂口袋里张老板塞的桂花糕,甜香混着江风钻进鼻腔。

  前面转过弯就是航运林宅,门廊下两盏气死风灯把"林记航运"的烫金匾额照得发亮——那是林老板十年前靠三条木船闯出来的招牌。

  "顾少!"门房刚拉开半扇铁门,里头就传来大嗓门。

  林老板穿着黑缎对襟衫冲出来,手里还攥着吃了一半的盐水鸭,"我就知道你要来!

  今早茶泡饭里吃出颗桂圆,就觉着有好事!"他扯着顾承砚往客厅带,竹椅被压得吱呀响,"三井那老鬼子上个月要租我五条货轮运生丝,我没应——他们给的运价连成本都不够!"

  顾承砚接过林老板塞来的鸭腿,瞥见墙上挂着的"海纳百川"横匾:"林叔可愿在验真旗上添个名字?

  码头上的货轮要是挂着顾氏商盟的旗子......"

  "添!

  怎么不添?"林老板拍得桌子咚咚响,油渍溅在桌布上,"明儿我就让人把'林记''顾氏'的旗子并排挂在船头!

  对了,"他突然压低声音,从茶几下摸出个铁盒,"前儿我船帮的兄弟在吴淞口捞到个漂着的木箱,里头有三井的货物清单——日本产的劣质染料,标着'生丝增白剂'。"

  顾承砚翻开清单,手指在"昭和十九年"的日期上顿住。

  原主记忆里,这正是三井开始大规模渗透上海纺织业的年份。

  他把清单收进公文包时,林老板又塞了包茴香豆:"给苏丫头捎的,她上次说爱吃我家船工从宁波带的。"

  离开林宅时,月亮已经爬上海关大楼的尖顶。

  顾承砚又跑了纱厂王厂长的寓所——王胖子正光着膀子啃西瓜,听说要签商盟认证,西瓜皮啪嗒掉在地上:"顾二少这是带咱们抱团取暖!

  我那厂子里堆着三井的次等棉纱,正好借着验真报告清仓!"米行刘掌柜更干脆,直接把账本拍在他面前:"上个月三井的人找我压价收新米,我记了账呢!

  你要查什么,随便翻!"

  回到顾氏绸庄时,后巷的灯还亮着。

  苏若雪坐在账房门口的台阶上,膝头盖着他的西装外套,脚边放着个保温桶。

  听见脚步声,她抬头笑,发梢沾着的墨粉在月光下像落了层细雪:"酒酿圆子要凉了。"

  顾承砚在她身边坐下,揭开桶盖,甜香裹着热气扑在脸上。

  苏若雪从袖中摸出个牛皮本,封皮磨得泛白——那是她记了五年的绸庄流水账:"我查了这季度的进项,有三笔布料采购的单价高得反常。"她指尖划过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小楷,"王家布庄要的湖绸,咱们进价每匹十八块,可同期市面上最好的杭绸才十五块。"

  "有人吃回扣?"顾承砚舀圆子的勺子顿在半空。

  苏若雪摇头:"更像是......故意做高成本。"她指了指本子最后一页,"这三笔账都挂在'临时采购'项下,经手人是前账房陈叔——他上个月突然说要回苏州老家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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