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决战前夜


  王记者的钢笔尖“咔”地戳破了本子纸页。

  他扯下那页纸团成球,又迅速掏出手帕包起布料:“我明早去码头蹲守,找搬运工套话。要是能拍到货单照片...”他喉结滚动,“顾少,这事儿要是坐实了,山本在商会会上说咱们‘偷工减料’的嘴,就能堵个严实!”王记者心里想着,一定要拿到证据,让山本无话可说。

  顾承砚松开攥紧的布料,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管。

  他想起三日前在法租界看到的景象——山本的布庄前围着一圈妇人,举着“东洋布便宜一半”的牌子,可凑近了闻,布角有股刺鼻的煤焦油味。

  原来不是“改良工艺”,是用廉价化工染料造假,再借“美商”名头规避关税。

  “王记者,你带布料去化验。”他摘下眼镜擦拭,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,“阿强,你明早陪老周的儿子去买橘子糖,顺便把码头货船的到港时间摸清楚。若雪...”他转向苏若雪,见她正把布料小心收进蓝布包,发梢沾着染缸的水汽,“辛苦你跑一趟汇丰银行,就说顾记要预支下季度的丝绸订单押款。”顾承砚心里迅速地安排着下一步的计划,要让山本的阴谋彻底败露。

  苏若雪抬头时,眼尾的细痣微微发颤。

  她知道顾承砚要做什么——山本用假货冲击市场,他们不仅要揭露真相,更要在商会会前把真货铺遍上海。

  她把蓝布包系紧,系绳时故意蹭过他手背:“好。我顺道去当铺把张太太的玉镯赎了,前儿她孙子周岁,该把传家宝还回去。”苏若雪心里想着,一定要把事情都安排好,不能让顾少失望。

  子时三刻,众人散去。

  顾承砚送苏若雪出染坊,月光穿过梧桐叶落在青石板上,像撒了把碎银。

  苏若雪的绣鞋碾过一片落叶,发出细碎的响:“你总把每个人的难处都记着。老周的橘子糖,张太太的玉镯,阿强娘的药钱...”她顿了顿,声音轻得像风,“这样累吗?”苏若雪心里有些心疼顾承砚,觉得他太辛苦了。

  顾承砚停住脚步。

  风掀起他的长衫下摆,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裤——这是原主留下的旧衣,他却穿得坦然。

  “不累。”他望着远处顾家绸庄的灯笼,暖黄的光映得飞檐上的兽头都温柔了几分,“我在现代讲商道时总说,企业是树,根须得扎进泥土里。现在才懂,这泥土不是账本,是人心。”顾承砚心里感慨万千,觉得只有得人心,企业才能长久发展。

  苏若雪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。

  她的手因常年拨算盘而有些薄茧,此刻却暖得像块温玉:“我信你。就像信春天的蚕总会结茧,结了茧就能抽丝,抽了丝就能织出...能织出比东洋布更好的绸缎。”苏若雪心里充满了对顾承砚的信任,相信他一定能带领大家取得胜利。

  顾承砚转头看她。

  月光落在她发间的珍珠簪上,映得她眼波发亮。

  他忽然想起原主留下的聘书,红纸上的“苏若雪”三个字被虫蛀了个小孔,像颗落在雪上的星子。

  此刻这颗星子就在眼前,带着温度,带着烟火气,让他喉头发紧:“等过了这关...我想重新下聘。用顾记最好的冰纨纱做聘礼,让全上海都知道...”顾承砚心里有些羞涩,也有些期待,希望能和苏若雪有一个美好的未来。

  “叮铃铃——”刺耳的电话铃声炸碎了夜色。

  顾承砚的话被截断在风里,他快步冲进前堂,抓起听筒时掌心沁出薄汗。

  电话那头是码头的老陈,喘气声像拉风箱:“顾少!您订的湖州生丝被工部局扣了!说...说咱们的检疫证明少了个骑缝章,要扣货三天!”顾承砚的背瞬间绷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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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想起今早苏若雪算的账——那二十担生丝是给婴童绸准备的,三天后商会会议,再晚三天,所有染坊都要停缸。

  “老陈,你稳住。”他声音平稳得像块压舱石,“被扣在哪儿?有没有看到山本的人?”顾承砚心里有些焦急,但还是努力保持冷静,想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。

  “就在十六铺乙字码头!”老陈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瞅见山本的翻译官小林在边上溜达,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!”

  苏若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,指尖抵着算盘珠子,“咔嗒”拨出一串脆响。

  她凑到听筒旁:“陈叔,您记不记得上个月帮工部局刘处长运过两箱绍兴黄酒?他夫人的寿辰是初八,对吧?”苏若雪心里迅速地想着办法,希望能通过关系把生丝拿回来。

  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片刻,接着老陈的声音亮了起来:“记起来了!刘处长还说要送我两包好茶叶呢!”

  顾承砚朝苏若雪投去赞许的目光,对着听筒沉声道:“陈叔,您现在就去请刘处长‘喝茶’。就说顾记新到了批杭白菊,泡起来香得很。”他顿了顿,“另外,让阿强带二十斤橘子糖去码头——老周的儿子不是想吃吗?”顾承砚心里觉得苏若雪很聪明,也很感激她想出的办法。

  放下电话时,窗外的月亮刚从云里钻出来。

  苏若雪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,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峰:“山本急了。”她轻声说,“他怕咱们的婴童绸抢了市场,怕商会会上他的假货露馅,所以才扣生丝、走私布,想把水搅浑。”苏若雪心里分析着山本的意图,希望顾承砚不要着急。

  顾承砚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茧传过来:“他越急,咱们越要稳。”他从抽屉里取出染缸改良图纸,在“冰纨婴童绸”几个字下重重画了道线,“王记者明早就能拿到化验结果,李老板的染坊今夜就能赶出首批样品。等生丝一到——”他抬眼时,镜片后的目光像把淬了火的刀,“山本要的‘真本事’,咱们不仅要亮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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