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5章 真相愈明

  金銮殿的蟠龙柱上,鎏金鳞片被晨光镀得发亮。

  苏瑾怡捧着檀木匣跨过门槛时,鞋跟磕在汉白玉阶上发出轻响,惊得丹墀下的鹬冠臣僚纷纷侧目。

  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——昨夜整理证物时,萧鸣替她系紧的束腰此刻勒得人发慌。

  "启禀陛下,臣有要事奏。"她跪在青砖上,匣盖打开的瞬间,染血的玉璜、泛黄的密信、浸着酱渍的日记依次呈现在御案前。

  龙椅上的皇帝眯起眼,沈知县的官靴突然重重碾过她的裙角。

  "苏仵作好大的胆子!"沈知县扶着朝珠踉跄上前,玄色官服前襟还沾着昨夜酒渍,"私藏证物、勾结外臣,你当这金銮殿是你家验尸房?"他脖颈青筋暴起,指尖几乎戳到苏瑾怡额角,"臣才是被构陷的!

  赵御史,呈证!"

  赵御史从袖中抖出一卷黄绢,双手发颤得厉害,绢角扫过丹墀时蹭掉了半块金漆。"这是苏仵作与北戎细作的往来书信!"他尖着嗓子喊,唾沫星子溅在绢面上,"臣上月在城南破庙查获,字字句句都是通敌铁证!"

  苏瑾怡盯着那卷黄绢,突然冷笑。

  她记得昨夜萧鸣说过,赵御史的手因常年握笔伪造文书,中指关节会不自然地佝偻——此刻那截泛青的指节正掐着绢角,和染酱日记里记载的"赵记书坊代笔"特征分毫不差。

  "赵大人的证据,倒比我验尸的骨斑还新鲜。"她站起身,指尖叩了叩御案上的酱渍日记,"这是城南米铺王阿婆的账本,她上月被沈大人以'私囤军粮'罪名抄家。

  阿婆说账本被抢时泼了半罐酱,可赵大人的'通敌信'却连折痕都没沾到酱星子——"她突然提高声音,"您是用仙水誊抄的?"

  丹墀下响起抽气声。

  孙秀才从文官队列里挤出来,青衫下摆沾着晨露:"苏仵作所言属实!

  王某人被抄家那日,草席上的酱罐至今还在臣书房,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!"他转身对着赵御史,眼眶通红,"你去年替我誊抄《农桑要术》时,左腕旧伤发作,写'禾'字总多一撇——这信里的'秋'字,倒和你那笔误一模一样!"

  赵御史的脸瞬间煞白,手指下意识去按左腕。

  沈知县踉跄着后退半步,腰间玉带扣撞在龙纹柱上发出脆响。

  陈尚书捋着花白胡须出列,朝皇帝拱手:"陛下,臣查过沈大人任内的粮道记录,去年秋粮赈灾款少了三成,恰与北戎商队在边境购置粮草的银钱数目吻合。"他目光如刀刺向沈知县,"臣愿领大理寺卷宗,与苏仵作当面对质。"

  龙椅上的皇帝突然拍案。"够了!"他抓起那卷染酱的日记,墨迹在晨风中微微翻卷,"传大理寺、御史台、刑部三司会审。

  沈从安、赵廷章,你们且随大理寺卿去候着。"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苏瑾怡,"苏瑾怡,朕记得你去年破了西市连环杀人案,今日又揭出这等阴谋——"他指了指檀木匣,"朕封你为正五品司刑司丞,专查此案。"

  殿外传来鸦鸣。

  苏瑾怡跪在地上,听见自己的官服下摆扫过青砖的沙沙声。

  她接过皇帝亲赐的象牙笏板时,指尖触到板底刻着的"忠慎"二字,突然想起昨夜萧鸣替她包扎伤口时说的话:"早朝后,你会有新的疑虑。"

  日头移过东廊时,她在御花园的竹影里堵住了萧鸣。

  他穿着月白常服,发间未戴冠,后颈的朱砂痣在竹影里忽明忽暗。"解释。"她将密信拍在石桌上,信纸上的血字"萧氏遗孤,复国为念"被风掀起一角,"李嬷嬷说你是先皇后的养子,可这信里的'萧氏',分明指的是前朝。"

  萧鸣垂眸盯着石桌上的信,喉结动了动。"先皇后是前朝萧氏公主。"他伸手抚过信上的血渍,声音轻得像落在竹叶上的雨,"我是她的嫡子,襁褓里就被送到永宁宫。

  先皇待我如亲子,可先皇后临终前塞给我这封信——她说萧氏皇族被灭门时,只有她抱着我逃了出来。"他突然抬眼,眼底有碎光跳动,"可我查了十年,所谓'复国'不过是某些旧臣的执念。

  昨夜沈知县说'真正的——',我猜他想说的是'真正的萧氏遗孤'。"

  苏瑾怡攥紧了袖中的银针。"所以你接近我,是为了查沈知县背后的势力?"

  "最初是。"萧鸣的手指覆上她的手背,温度透过针囊渗进来,"但昨夜在酒楼,我护你不是为了任务。"他苦笑,"你刺向刺客的银针偏了半寸,明明能扎中咽喉,却只挑断了手筋——那时我就知道,你和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一样。"

  风卷着竹叶打在石桌上。

  苏瑾怡望着他后颈的朱砂痣,想起李嬷嬷说过:"那痣是娘胎里带的,和先皇后颈间的红珊瑚坠子一个形状。"她抽回手,却没有退开:"给你三个月。"她说,"证明你说的'守护安宁'不是假话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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