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安五年的官渡大帐里,曹操案头的败仗军报堆得比铜雀台的石阶还高。郭嘉裹着灰鼠皮大氅蜷在炭盆边,手指在竹简上划出沙沙声。北风突然卷起帐帘,把最顶上的军报吹得哗啦啦响,露出"白马失守"四个焦墨大字。他盯着那页纸看了半晌,突然抓起半截烧黑的炭条,在案几旁的羊皮上划出深深一道。
"刺啦——"
炭条划破羊皮的声音惊醒了打盹的亲卫。曹操正握着剑柄假寐,猛地睁眼时,正看见郭嘉把整张羊皮抖开,炭灰扑簌簌落在虎皮毯上。帐外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,火把在风里忽明忽暗地晃着,照得郭嘉脸上病态的潮红更盛三分。
"绍有十败,公有十胜!"
郭嘉突然大笑,腕子一甩将羊皮掷向炭盆。火舌刚舔上边角,曹操已经按剑而起,剑鞘上的鎏金云纹在火光里明灭:"奉孝这是要烧了孤的救命稻草?"
酒壶当啷一声砸在炭盆边沿。郭嘉用袖子捂着嘴咳嗽,指缝里渗出血丝,另一只手却稳稳提着酒壶,把琥珀色的酒液浇在冒烟的羊皮上。滋啦声中焦糊味弥漫开来,被烧穿的破洞里"道胜"二字清晰可见。
"主公且看。"郭嘉用酒壶底敲了敲残破的羊皮,"袁本初谋士如云,偏要学楚霸王破釜沉舟——"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身子弓得像张拉满的弓,却还死死攥着酒壶不放,"咳咳...咱们偏要...咳咳...让三军都知道这十胜十败..."
曹操盯着羊皮上残缺的字迹,突然抓起案头令旗。帐外传来守夜士卒换岗的梆子声,混着郭嘉压抑的咳嗽,在寒风里碎成冰碴。
"来人!"曹操突然暴喝,惊得帐外战马又一阵骚动,"叫乐进带着他的击鼓队过来!"他转头看向咳得直不起腰的郭嘉,忽然放轻了声音:"奉孝方才说...要让三军传唱?"
郭嘉用袖口抹去嘴角血渍,眼睛在昏暗的军帐里亮得吓人:"正是。待会击鼓时,主公且听——"他忽然抓起案上酒樽往地上一泼,酒水在夯土地面蜿蜒成河,"这十胜歌,当如水银泻地。"
三更梆子响过第三遍时,曹营篝火突然次第亮起。乐进带着二十个赤膊鼓手冲进中军大帐,牛皮鼓面上还凝着霜花。郭嘉裹着大氅缩在炭盆旁,手指在酒壶上敲出细碎的节奏。
"第一鼓,道胜!"
随着乐进暴喝,鼓槌重重砸下。帐外突然响起整齐的跺脚声,守夜士卒的皮靴把冻土踏得咚咚作响。曹操猛地掀开帐帘,看见火光照亮的雪地上,无数双军靴正随着鼓点起落。
"袁绍礼仪多,搞那些虚头巴脑的!"鼓声中突然冒出个破锣嗓子,是个满脸炭灰的火头军,"咱曹公实在,给兄弟们发足军饷!"人群里爆发出哄笑,有个小兵把长矛往地上一杵:"就是!上回发的新靴子,踩在雪地里都不渗水!"
郭嘉不知何时凑到了帐帘边,苍白的手指揪着帘布轻笑:"主公且看,这可比什么檄文管用。"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,整个人都倚在帐柱上,却还死死盯着外面攒动的人头,"咳咳...等传到袁绍耳朵里...咳咳...怕是要气炸肺..."
曹操正要说话,突然听见东南角传来骚动。有个校尉扯着嗓子吼:"第二鼓!义胜!袁绍那龟孙..."话没说完就被更大的声浪淹没。火光照着无数张沾着煤灰的脸,有人把铁盔敲得当当响,有人举着啃了一半的麦饼挥舞。
"这十胜歌要是能传到冀州..."郭嘉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,"比十万精兵还..."他身子晃了晃,酒壶咣当掉在地上。曹操伸手去扶时,只觉得他胳膊细得能摸到骨头。
五更天时,篝火堆里爆出最后几点火星。巡营的许褚提着灯笼经过中军帐,听见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。正要掀帘查看,突然听见郭嘉沙哑的嗓音:"主公可记得《三国杀》里...咳咳...在下的'天妒'?"
帐内炭盆噼啪炸响,曹操看着郭嘉从怀中摸出个锦囊,里头竟是张焦黄的羊皮残片。"就像这张'道胜'残卷..."郭嘉把残片凑近火光,烧焦的边缘像极了卡牌毛边,"每当判定牌生效..."他忽然剧烈咳嗽,残片上的墨迹在火光里明明灭灭,"必有奇谋现世..."
突然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探马几乎是滚下马背冲进大帐:"报!袁军粮草...全在乌巢!"郭嘉猛地直起身子,惨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,抄起酒壶就往地图上砸。酒液在乌巢位置溅开,像极了游戏里"遗计"触发时飞散的红豆。
"天赐良机..."郭嘉撑着案几站起来,袖口在羊皮地图上拖出血渍,"当用火攻!"他忽然转头看向曹操,眼里跳动着篝火的影子,"主公可还记得游戏台词?"不等回答,他突然提高嗓门模仿起游戏配音:"策谋本天成,妙手偶得之——"
话音未落,许褚已经扛着狼牙棒冲进来:"让俺老许去烧他娘!"郭嘉却摇头,沾着血渍的手指划过地图:"要让淳于琼那酒鬼...咳咳...亲自点燃粮仓..."他突然诡秘一笑,从袖中摸出个酒囊扔给许褚,"记得把这个...咳咳...混进他们的酒坛..."
黎明前的黑暗里,曹营突然响起熟悉的鼓点。值夜的士卒看见中军帐前竖起十面大鼓,乐进赤着上身抡圆了鼓槌。郭嘉裹着大氅坐在鼓阵中央,每当鼓点落下,就有一队骑兵举着火把冲出营门。许褚带着最后三百死士出发时,东方刚泛起鱼肚白。
"该触发'遗计'了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