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最后一次见阿妧,是在她出阁前一日。
她穿着大红嫁衣立在廊下,鎏金步摇垂在鬓边,映得人面若桃花。我攥着袖中那枚玉佩,喉间泛起腥甜——这是她及笄时我送的聘礼,如今却要原封不动还回来。
"表哥明日可来喝喜酒?"她指尖抚过嫁衣上的并蒂莲,声音轻得像春日柳絮,"驸马说会备下你最爱喝的梨花白。"
我望着她耳后那颗朱砂痣,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,她偷爬树摘杏子摔破了膝,也是这样仰着脸冲我笑,说"阿砚哥哥疼疼我"。那时我用帕子替她包扎,帕子上染了她的血,我藏在枕下三年,直到被母亲发现烧了个干净。
"陛下赐的婚,哪有不去的道理。"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铁,生硬得可怕。廊下的风卷着落花掠过她裙角,她身后的喜字被吹得哗哗作响,像极了那年她在我书房背书时,书页翻动的声音。
阿妧是丞相之女,我是镇北将军之子,自幼定了婚约。我们曾在太液池边放纸鸢,她把我的字贴在闺房墙上,说将来要做全天下最贤德的将军夫人。直到去年冬至,新科状元跪在金銮殿上,拿出一卷《流民图》,指控我父亲在边境私吞军饷。
"阿砚哥哥可怨我?"她忽然抬眼,睫毛上凝着水光,"那日父亲让我去御书房送参茶,我......"
"不怨。"我打断她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我当然知道那日她在御书房外跪了三个时辰,求皇帝开恩从轻发落;我当然知道她把自己的嫁妆换成粮草,托人送往西北;我更知道,当父亲的头颅被悬在城楼上时,她偷偷跑去收尸,被守卫打得遍体鳞伤。
可有些话,终究是说不得的。比如我在天牢里收到的那封血书,她用簪子刺破指尖,写"砚哥勿念,妧当以身为盾,护你周全";比如我在流放途中听说,她主动向皇帝请婚,求嫁远在塞北的驸马爷。
"这玉佩......"她将锦盒塞到我手里,指尖触到我掌心的疤,"是我对不起你。"
那道疤是我为救她挡箭留下的。那年她偷跑出府被刺客盯上,我用身体替她挡住刀锋,血浸透了她的襦裙。她抱着我哭到昏厥,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求父亲去我家提亲。
"阿妧可知,"我打开锦盒,玉佩在暮色中泛着冷光,"这玉是我母亲的陪嫁,她说将来要给最心尖上的儿媳。"我抬头看她,嫁衣的红色刺得眼睛生疼,"如今看来,是我配不上你。"
她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惊痛:"不是的!我......"
"够了。"我转身欲走,却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。阿妧抓着我的袖子,嫁衣的袖口被扯出道口子,露出里面浅青色的中衣——那是我送她的蜀锦裁的,她说穿着它就像我在身边。
"阿砚哥哥明明知道......"她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上,烫得惊人,"明明知道我别无选择......"
我忽然想起那年上元节,我们挤在人群里猜灯谜。她猜中了"生死相许"的谜底,兴奋得跳起来,发间的流苏扫过我下巴。我鬼使神差地低头,几乎要吻到她额头,却被卖糖画的担子撞开。
"是啊,别无选择。"我掰开她的手指,每一根都那么纤细,像春日里抽条的柳枝,"就像我父亲别无选择地赴死,就像你别无选择地嫁去塞北,而我......"我低头看她,笑容苦涩,"别无选择地看着你穿嫁衣,却连说